玄关一昂首,爸妈挂的那幅牡丹照旧卷边发黄,可我照旧忍不住在它眼前换鞋——不是怕踩脏地砖,是怕踩了他们的盼头。
那五幅画我从小背得滚瓜烂熟:牡丹、百鸟朝凤、三阳开泰、仙鹤、九鱼。小时代只认为热诚闹得慌,像把年画贴错方位。自后才懂,爸妈是把说不出口的“要争光”折进了画框里。牡丹得艳,艳到能把日子衬得没那么灰;凤凰得昂首,昂到能盖住楼下小饭铺倒闭的唏嘘;鱼得多,多到能游过存折上那串越来越短的少量点。

旧年我悄悄把仙鹤换成了我方拍的落日,思着换个簇新。成果爸喝了酒,站在画前嘟囔:正本两只鹤,现时只剩一轮太阳,是嫌我俩活太久?我没敢回嘴。第二天那幅仙鹤又挂且归了,落日被卷成筒塞在鞋柜顶,落灰。

其实我知说念,他们不是迷信,是怕。怕日子竟然一眼望到头,怕好运太轻捷,非得用红黄蓝绿把它压一压。就像我妈年年在玄关摆一盆绿萝,叶子掉光了也不扔,硬说“根还在”。画亦然,旧了破了,独一还挂在进家世一眼的方位,就像给糊口打了一支强心针:你看,花还开着,鸟还飞着,鱼还游着,咱们如何能先无聊?

偶而代我认为他们哀怜,把一齐大肆押在几尺布上;更多时代我认为他们利害,不靠算命先生,我方就能编出一套活下去的情理。五幅画,五个暗号,每天进门先对一遍,像通关密码——糊口再难,也得先跟它对个暗号再说。

是以我现时不换画了。偶尔帮妈擦灰,顺嘴问一句:这鱼如何约略又胖了一圈?她就笑,眼角挤出三说念褶:那是本年你年终奖要涨。我嗯嗯啊啊地应着,心理涨不涨谁知说念,但独一她信,玄关就亮着,日子就能络续往前滚。

说到底,画里有莫得福不迫切,迫切的是进门那一秒,爸妈眼里短暂亮起来的那一下。
